柳湘莲丰神俊雅气度不凡,见之者无不心生亲近之意。宝玉原想执手相谈,共话衷肠,待听得他同凤姐一番你来我往的对答,又觉此人亦不过是俗尘中贪名逐利之禄蠹,心生鄙弃。
奉贾母之命送客,他也只垂头默默行走在前。
瞧他满脸惋惜闷闷不乐,柳湘莲亦能猜到几分缘故,却不以为意。今日之行原只想混个脸熟,不料竟得了贾母“赏识”。如此一来,一些事情就好开口了,这对实力微弱、危机四伏的自己不失为有力保护。诸位妹妹如今还是小姑娘,不急着亲近。倒是凤姐秀色可餐,风姿诱人,已然熟透,浑身上下撒发着蛊惑的气息……算了,自己还是老实点儿吧。
待出了天香楼,天朗气清,视野为之开阔。宝玉停下脚步,转过身一叹,恨其不争的看着柳湘莲,惋惜道:“二郎谪仙般人物,何必去读劳什子的四书五经!清清白白的好人凭白受了荼毒,岂不可惜!”
对这位号称“天下无能第一,古今不肖无双”的宝二爷,柳湘莲没有恶意也没有结交的心思,但闲着也是闲着,不介意调戏一下。叹了口气,他拱手请教:“不知宝兄弟以为,我当如何呢?不读书可难做官。”
张口就是“做官”这等俗事,宝玉被问的愣住了。几息后醒过神儿来,他振振有词道:“何必心心念念定要为官做宰?岂不庸俗!”
“‘兴之所至,心之所安,尽其在我。’如此生活谁不喜欢?”
柳湘莲目光澄净,感叹一句,而后问道:“只是若不求功名不立事业,衣食何来?何以安身立命照顾家人?这可都是需要银子的。前阵子家中便已无米可炊,难道要我什么都不做,甘作街头饿殍生生饿毙?”
啊?要银子?宝玉霎时懵了,神情呆滞——竟还要考虑这等俗物么!
他是锦衣玉食安享富贵的贵公子,小便完了都有丫鬟打来热水给他洗手,哪里会想这些?较之诸位姐妹,别说不如宝钗探春黛玉,他也就是比完全认命、至死不敢反抗的迎春好些,甚至还比不上惜春清醒!
宝玉脸色涨红,不知该如何接话,这是他的神思妙想从未接触过的领域。纠结一会儿,觉得彼此陌路,撂下一句“夏虫不可语冰”,径自转身回去了,嘴里叽叽咕咕,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。
柳湘莲任他走了,笑了笑也不在意,等出了新戏他还得乖乖来看。
漫步园中,柳湘莲肆意贪看暮春景致。近来忙于读书练武排戏等事,不得空闲,此时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,听着各色鸟儿喳喳啾啾的鸣叫,倍觉舒爽欢愉。
伫足池边,满池翠荷随风摇曳,淡雅荷香扑鼻而来。
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靠近,柳湘莲回头,正好瞧见一位红袄绿裤的少女。
粗略一观,不得不叹,这身艳丽衣衫着实配不上此女娇媚容颜。
少女止步,呆呆愣愣的望着他,秋水眼含羞带怯,丹砂唇欲张未启,眉如新月,鼻似玉山,风姿绰约,难描难述。
相比于她的娇艳容貌,何种穿戴都不值一提,便是一身破衣烂衫又何妨?
两人四目相对,静静凝望,时间似乎停滞,彼此一时惘然。
柳湘莲隐隐有些印象,此女亦混迹群芳之中,不过当时未作介绍。路上偶遇,没有询问姑娘姓名的道理,太过唐突冒昧。他微微一笑,算是打过招呼,转身欲走。
“柳公子,请留步!”
不料,姑娘竟出言挽留。
柳湘莲心生疑惑,回身凝望,目含垂询。
许是羞涩紧张的缘故,少女白皙脸蛋越发红润,像是晚霞笼罩,像是抹了胭脂。
她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,屈膝一福:“前番冒昧,曾往贵府拜访,可惜公子外出,无缘一会。不意今日邂逅于此。”
曾去家中拜访?
柳湘莲忽然想起,柳三说过有个女子前来寻他,却不肯说是为何事。原来便是她!
邂逅者,不期而遇也,看这情形分明是特意来寻我,倒斟词酌句起来。
柳湘莲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厚道:“那你我倒是有缘。”
少女微窘但并不胆怯,螓首一昂,开门见山道:“奴家曾有幸观看过公子登台,为何最近没了消息?”
不知对方何意,柳湘莲淡然答道:“湘莲年纪已长,自该致力功名,岂可终日嬉玩?”
少女垂头不语,似乎在回味他的话。
柳湘莲挑眉问道:“不知可否赐教芳名?”
少女闻言,贝齿轻咬樱唇,似乎在作出一个重大决定,说道:“贱名不足挂齿,因家中排行第三,旁人都唤奴家‘尤三姐’!”
“你是尤三姐?!”
柳湘莲吃惊的睁圆了星眸,愕然发呆。
前天刚遇见“义兄”呆霸王薛蟠,今儿又碰到“未婚妻”尤三姐,真真是孽缘难解!
见他不说话,毫无礼数的盯着自己,尤三姐略有不快。但瞧着又非某人那种猥亵淫邪目光,似乎只是震惊、惊讶。
“公子!”尤三姐轻唤一声,提醒他别愣神。
这是何等地方?人来人往,倘若被人瞧见二人“私会”,绝非小事。
柳湘莲笑问:“不知尤姑娘寻在下何事?”
“听闻琪官的剑舞是柳公子所授,不知可否教我?”尤三姐满怀期待的问道。
学习剑舞?
柳湘莲心下不以为然,多半是打着这个名头来接近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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