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湘莲用画大饼的方式,暂时消解了众同行和商号股东的怒气,笑逐颜开散去,酒楼内冷清下来。
因他从户部衙署出来时受到围困,柳落与倪二闻讯赶来,一直在他身旁严密护卫,防止有人怒极失智动手偷袭。归家路上,柳湘莲询问倪二组建蹴鞠队的进展。
先前在城外买了座面积不小的农庄,改建成训练基地,招纳人手组织训练。
倪二锦衣皂靴,不复此前街头混混的打扮。经过这段时间历练,精气神有很大改观,言谈举止越发像个豪客。听到询问,喜笑颜开道:“大伙儿都盼着蹴鞠场早日开业,常常念叨二爷,谢二爷给了活命的营生。”
“详细说说。”柳湘莲道。
想了想,倪二答道:“二爷要组蹴鞠队的消息传出后,来投者不计其数。小的记得二爷的吩咐,只选年纪轻、无恶行、水平高的,如今也有四五十人了。按照各自水平高低,每人每月可领二到五两银子。这些人原没什么正经营生,无非是给人帮工,偶尔给有钱人陪玩得些赏钱,做梦也没想到凭踢球还能得到正式活计,都称二爷是‘活菩萨’,让他们‘耍着把钱赚了’!现在就盼着蹴鞠场开业可以多赚些,都干劲十足,严格按照二爷说的方式训练、比赛,不曾懈怠。”
“刚还有人骂我,到你嘴里却成了‘活菩萨’。”柳湘莲笑道。
“那是他们不了解二爷,二爷何时坑过人?向来是带大伙儿发财的。”
倪二奉承不断,好像装神弄鬼吓唬人不是某人出的主意。
柳湘莲道:“蹴鞠场正在建,用不了多久就能开业。你继续准备,踢得精彩才会有人看,看的人多才能赚钱,你把道理与他们讲明白。”
又道:“营业后必有人以此设赌,肥水不留外人田,你也操办起来。不要想着踢假球骗钱,但凡被我知道,必不留人!”
“定然不敢!”倪二听了喜不自禁。
他早想到了设赌之事,一直不敢说就是怕被驳回,正犹豫要不要偷偷搞呢,柳二爷既然让他负责此事,将来自然又添一份收入!
行至兴隆街,倪二告辞,柳湘莲与柳落归家。进门后,在前院就被柳三拦下,三人进屋落座。
柳三面带忧色,蹙眉问道:“二郎,下午都中传言纷纷,说你利欲熏心、横征暴敛,究竟怎么回事儿?”
“哈哈!爹你信他们胡说?!”
不待柳湘莲开口,柳落先笑了,将此后发生的事简略说明,笑说道:“爹你是没看到,那些人气势汹汹而来,欲要问罪二郎,最后无不好话说尽想要合作。果然是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’!”
柳三听罢稍稍松口气,仍不放心,“二郎,你不过是个八品照磨,随便做些文书工作得了,收税定会得罪人,何必卷入风口浪尖?咱家也不缺钱!”
“三叔说的是。”柳湘莲点点头表示赞同,随后却面色沉重:“皇帝的意思很明显,断我从军之路,同时敲打不省心的小郡王。他心里早将我打入另册,不作出一番成绩,怎得青睐?不得青睐,如何破此困局?再说,如今内忧外患,局势危若累卵,朝廷上下醉生梦死,待到东虏打进关来,或是天下烽火四起,我家能独善其身过安稳日子?”
柳三摇了摇头:“有老爷的影响,皇帝老儿未必肯重用你。”
“那倒不怕。”柳湘莲笑道:“我爹自己想不开,同他有何关系?难道为此我就要心怀愤恨?身为帝王不会这么看的。关键是我要展现独一无二的价值。”
自从舜流放鲧而重用禹,多少皇帝刚杀完老子又重用儿子的,柳湘莲对此并不担心。
柳三略作沉吟,又道:“即便如此,设戏捐也太过儿戏,戏子受尽欺辱压榨,很难收税,难道全靠广和楼一家?终究难济大事。”
“不然呢?”柳湘莲冷笑:“我岂不知戏捐只是微末之利?谁叫我现在位卑权小?只能割肉饲虎。只要做出成绩,不怕得不到赏识,那时自可收旁人的钱!此事我早有谋划,三叔不必忧心。”
他转头问柳落:“招募人手办得如何了?”
柳落掏出一份名单:“依你吩咐,先后从城外辽东难民中选拔了二百少年,身体康健,识字识数和会武艺的优先。初来时大多身体羸弱,经过半个多月调养,恢复的差不多了。日常读书、操练都有人负责,家人尽量招纳做工。即便做不了活,单凭补贴也足以供养父母一日三餐。人心稳定,皆视二郎如再生父母。”
熙朝仿前明,对辽东女真各部奉行分化压制之策,又以互市限制双方经济交往。朝廷官员欺凌压榨、关内商人欺诈剥削,彼此之间早就积累了不知多少仇恨。
女真坐大后不乏报复,杀人不少,甚至有屠城之举,令辽东风声鹤唳。但凡能离开的,无不想着早日逃离。
关内大城,京师乃是最近一个。除了渡海前往山东,就属京师汇集的难民最多。有钱人可自行安置,普通百姓只能做佃户和雇工糊口,可一时间哪里需要这么多人?
今年战事再起,难民又汹涌如潮而来。
柳湘莲看不上京师本地人,或许识文断字,文化水平稍高,但性情行事不敢恭维。连京营都腐化堕落,弄的皇帝没脾气,普通民众更不堪做兵源。至于京师地区的穷苦小民,如佃户之流,则依附大地主,不容易离开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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